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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五十六章 濕衣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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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五十六章 濕衣(下)

說罷,我不經意般地拉了拉身上的太上皇外衣,免得她沒註意到。

杜婈顯然看清了,目光微變,面色愈加不好看。

“我也不是惱姊姊,”她正色道,“只是上皇的傷,姊姊最是清楚。上皇生病,一度兇險,姊姊也是知道的,怎還讓上皇以身涉險?”

我正要說話,太上皇突然開口,道:“朕說了無妨,下水罷了,朕自有分寸。”

他神色平靜,卻不容反駁:“此事,不必怪任何人。”

杜婈看著他,雖仍有些不服氣,卻終是沒了言語。

我也看著他,臉上仍帶著微笑,心裏卻怒起。

誰要他來幫我說話?多管閑事!

太上皇看向那兩個侍從,道:“衣裳都買到了?”

“買到了!”侍從忙稟道,“為上皇換藥的布條也有!”

太上皇對兄長道:“我等再尋個去處,將幹衣換上。阿譽他們年紀小,吹了風要著涼。”

兄長頷首。

太上皇正要喚呂均,杜婈忽而道:“上皇要更衣,到我家的宅子去便是。”

他露出訝色:“哦?你的宅子?”

“上皇忘了麽?”她微微昂著頭,微笑道,“我母親怕熱,在城中住不慣,上皇體恤母親,去年曾賜給她一處消夏的宅子,也在這洛水邊上,離這裏二裏地不到。”

呵。我冷眼看著,心想果真皇恩浩蕩。

太上皇似乎想了起來。

“伯俊覺得如何?”他問兄長,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,那眼角的目光朝這邊瞟了一下。

兄長道:“便如杜娘子之意。”

——

一行人跟著杜婈,穿過田野,沒多久,洛水又出現在了眼前。

杜婈說的宅子果然就在洛水邊上,建在一處坡地的高處,四周林木環抱。雖沒有那金碧輝煌的雕飾,但無論營造還是陳設,皆是不俗。且確實舒適,縱然是這般炎熱的季節,也有河上吹來的陣陣涼風。

“母親簡樸慣了,總說上皇體恤太過,這我們家人少,宅子多了反是鋪張。”杜婈下了馬,走在太上皇身邊,道,“故而這宅子雖好,她卻不曾來住過,只每月派人過來打掃打掃。她還說,這樣好的宅子,應當退回去,讓上皇賜給那些德行更為出色的人。”

太上皇道:“祝夫人太過謙遜,這宅子給她正是合宜,不必推辭。”

杜婈輕笑:“上皇不是也說上陽宮炎熱麽,這處宅子,我看可比宮裏的涼殿舒服多了。上皇若是什麽時候來住一住,母親定是樂意的。”

太上皇道:“那豈非成了鳩占鵲巢,大可不必。”

杜婈又是一陣笑。

我走在後面,暗自翻了個白眼。

沒多久,後院到了。

這裏顯然是專為女眷而造的,花園湖石亭子應有盡有,那樣式,頗有些江南的味道。

我驀地想起來,從前聽人說過,杜婈的母親祝夫人是江南人氏,這宅子的用心之處可見一斑。

這宅子不大,不過讓我們更衣的綽綽有餘。

主屋自是給太上皇,周圍還有些廂房,可供其他人更衣。

阿譽雖然才十一,卻自詡大人,也不要兄長帶著,取了衣裳就往一處廂房去了。兄長則帶著阿諶,去往另一處廂房。

我拉起阿珞的手,正要往主屋側面的廂房去,忽而發現杜婈站在太上皇身邊沒有離開。

未幾,我聽到她對侍從道:“上皇的物什交給我便是。”

太上皇轉頭看她:“怎麽了?”

“上皇不是還要換藥?我先為上皇將藥換了,上皇再更衣,豈不妥當?”

我心裏冷笑一聲,未及做什麽,阿珞突然松開我的手。

“杜姊姊,”她跑過去,拉住杜婈的衣角,道,“你幫我更衣。”

杜婈楞住,我和太上皇也楞住。

“哦?”杜婈看上去也很是意外,目光閃了閃,溫聲道,“為何要我幫你更衣?”

阿珞不答話,抱著她的手,使勁搖著:“姊姊帶我去麽帶我去麽……”

我看到阿珞回頭瞥了我一眼,心頭倏而一動。

杜婈被她纏得有些不知所措,正要再說,卻聽太上皇道:“帶她去吧,她糾纏起來只會沒完沒了。”

而後,他看了看我:“阿黛,來替朕更衣。”

說罷,徑直往屋裏走去。

我並不喜歡順從他,但這個時候,我沒有抗拒。

“阿珞便托付妹妹了。”我撫了撫阿珞的頭,對杜婈甜甜一笑,旋即款款地跟著太上皇入內。

侍從已經將物什都放在了屋裏,還有一盆清水和一瓶傷藥。

門關上,只剩我們兩人。

我還沒說話,上皇已經走到了裏面,自顧地脫了上衣,將已經被路上的風吹得半幹的薄裏衣搭在架子上。

剛剛透過樹叢窺視過的身體,驀地就這麽展現在了我的面前,縱然不是第一次,我仍然還是怔了一下。

“站在那裏做什麽?”似乎發覺了我沒有動靜,他轉過頭來。

我走上前去,來到他的正面。

縱然我無意盯著他的身體看,然而因為要拆那傷臂上的布條,我們離得很近。那身體又高肩又寬,幾乎將我所有的視野占據。

布條上的結打得不死,但因為濕透了,有些難拆。

我擺弄了好一會,也拆不下來。

上方,溫熱的呼吸拂在臉頰上,我覺得他似乎想說什麽,忙道:“且莫著急,等一會便是。”

“不急。”他的嗓音低低的,伴著呼吸的熱氣,我的耳朵一陣癢。

為了打破沈默,我繼續道:“方才你為何讓阿珞將杜娘子拉走?”

“這不是你盼著的事麽?”他反問。

耳朵又在發癢。

“與我何幹?”我說,“你的意思,是我讓阿珞將杜娘子拉走的?”

“阿珞雖年紀小,卻很有主張,別人也很難左右她。”他說,“她既非要如此,我自然也只好順著她。”

說得好像他是個局外人似的。

我嗤之以鼻,繼續拆那布條,眼角的餘光卻不由地掃向別處。

從前,我給他換藥,他大多會穿著衣裳,撩起袖子。

唯一的一次光著膀子,是在上次在李郎中的那間鄉間草屋。

那一次……

無數次被我強行打壓下去的記憶又扶起來,仿佛一只不安分的小貓,在心頭亂蹭。

——你不過還是想躲著我。

不久前他說過的話又浮在耳畔,我覺得自己的呼吸也變得熱了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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